三尺

多情应笑我

【海贼王/罗路】女武神

WARN:魔改,归因谬误和逻辑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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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拉法尔加·罗似乎看到了未来。

 

就在他失去右臂,拒绝为多弗朗明哥做不老手术反被枪击的那一刻,不远处的青石路面被巨力击碎,萦绕其中的那团烟雾恍惚有了形体,咆哮着朝天夜叉冲了过去。转瞬间,他听见草帽当家愤怒的质问和多弗朗明哥的狂笑。他闭上眼,清楚地知道,那就是希望与未来。

 

黎明就要到了。

 

-

 

老实说,这确凿是个奇妙的场合,罗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邂逅那个声音。

 

那个如鼓点一般的胸腔鸣动,正是来自蒙奇·D·路飞的心跳。

 

堂吉柯德家族的王宫高台上,沸腾的草帽抱着他,怒意几乎化为实质,喉口发出低低地嗬嗬声,他能感受到对方的颤抖与屈辱,空中布满无处不在的敌人的线,不管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的——这意味着战斗已进展到白热化,而他呈现在同盟面前的样子却是一副已经死了的模样。实在太逊了,罗想苦笑,可别无他法,尚未到反戈一击的时刻,他只能靠在草帽小子并不算宽阔的胸膛,沉默地着对方听震耳欲聋的、如擂鼓般的心跳。

 

喂,听我说,草帽当家的,我有个计划……

 

路飞的衣带垂到他的身上,那是一条黄色的布料,此刻正随着主人激烈的喘息而随风飘动,像一面积极的旗帜,又像一块黄色的疆域分割了天地。罗在讲述过程中注意到两年前那里是没有这样一条黄带子的,但两年后它施施然出现,连带着胸口那个大型伤疤,草帽大大咧咧地袒露着它,昭示它的存在,宣布自己的回归,但那胸口的伤疤其实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凡新闻鸟可以抵达的地方,世界上所有人都被通告了这次谋逆的结局——海军没有赢,当然也没有输,他们损失了马林梵多,一个军事重地,海军门脸,但同样击溃了世界上最强的男人爱德华·纽盖特,处决了前海贼王的孽种波特卡斯·D·艾斯,他们给海贼中最恶劣新人的胸口上烙印下足够丑恶的伤痕,那将是记忆果实都无法抹除的痛苦回忆:它意味着一招不慎,一次失败,一次近在咫尺的死亡,一次无能无力,一次头破血流,一次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即将在自己面前毁灭却毫无办法的刻骨铭心。

 

而这一切仅仅因为蒙奇·D·路飞还不够强,或者说,在当时强者林立的马林梵多,他实在是不够看,他那么弱小,以至于不能好好的抓住脱困后的哥哥,手牵手地奔向新时代。罗想起他在潜水艇上为重伤濒死的草帽做应急治疗,纵然出身白之镇,纵然独自解决过绝症铅铂,也确实在某几刻感到束手无策,肉体的伤害、寿命的减少自然首当其冲,但心的破损也不容小觑,他从不知道有人竟可以靠那样一副破破烂烂的身体活下来,甚至去战斗。

 

他救他当然并非一时兴起,即使不算利用,也远称不上好心。如果真要推演,那可能得追溯到香波地群岛,万众瞩目的十一个超新星齐聚一堂,作为其中的一员,罗或多或少的从新闻和悬赏令中见过那些面目狰狞的同僚,他们目空一切,烧杀掳掠,信奉实力就是真理,这才是真正的海贼不是吗,恶贯满盈,无恶不作,他不否认他也是这样的人,面对不可撼动的规则本能地选择妥协与顺从,认为有得必有失,为了获得而牺牲掉某些人的利益乃至生命都是符合逻辑的,他们的种种行为反衬得对方更像一个不合群的异类:一个人类,为了可笑的鱼人友谊以身犯险,殴打天龙人,大闹拍卖会——老天啊,他们甚至不是他的船员,他的“伙伴”,就只是几个、几个有过几面之缘的过路人,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也就在那瞬间,他第一次对那顶草帽产生好奇。

 

好奇种子落在他身上,在那儿扩散。它从一朵花苞似的根茎上结出果来,偷偷摸摸地长出细密的绒毛,用它潮湿的触须拥抱他,撼动他,它在他的手臂上生根发芽,并朝着心脏逐渐移动。罗不能确定这是否天启或者某一种预兆,他扫描了自己,但找不到病灶,只知道他比之前更关注草帽团的动向,然后就到了那场名为营救的顶上战争。

 

其实那时他羽翼渐丰,献祭一百颗旁人的心脏换来了王下七武海的名号。他已有了一个计划的雏型,一个精彩的复仇计划,一个诱导多弗朗明哥和最强生物正面开战的契机,挑拨离间,最古老的战术。他只是还需要增添一些细节,增补一些战力,他深知四皇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拉下马,必须审慎地挑选合作对象,他的目光流连在近些年大放异彩的超新星身上,最后锁定在那顶草帽上,他预感自己这次或许真的能找到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同盟,事实上后续的发展也正如他所料,可纵然已从无数探听的情报中拼凑出草帽小子是怎样一个人,到底管中窥豹,真正见到对方时罗依旧无法不感到震惊。

 

他在千钧一发时出现,带着昏迷的橡胶人回到潜水艇,海侠甚平紧紧地盯住他,似乎想从他散漫的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或者直接给他来上一段鱼人空手道,他握住妖刀,同样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但最后,是另一个被夺取了称号的七武海率先卸下力气,对他抱了抱拳,特拉法尔加,不管你目的如何,老夫,感激不尽。对方说。他不熟悉地还以礼节,放下手的时候才想到这个世界真是疯了,值得吗?为了并不是属于自己的自由拼上性命,甚至放弃七武海的身份、重新过回被悬赏被通缉的日子?他没注意把话说出了口,甚平却并不动怒,好像对于他有此一问,早有预料,对方的目光追进船舱的手术室,似乎还能看到那顶飞舞在海军本部的草帽,又似乎在透过那顶草帽看向推进城中结识的另一顶已经陨落的帽子,体型巨大的鱼人船长平静地看着他,他也是一身尚未处理的伤痕,肩上的创口甚至被滑稽的系了一个蝴蝶结,但他缓慢却铿锵地说——特拉法尔加,无所谓值不值得,士,为知己者死。老夫忝居一船之长,可以确定,火拳艾斯和草帽路飞就是这样值得结交的人。所以哪怕为他们的梦想身死,也是死得其所

 

罗感到震动与冲击,不亚于正面接下爱德华·纽盖特倾尽全力使出的震震果实的一击,他确实很震惊,经验告诉他,大部分人不配他用诚实的态度对待,因为诚实大多数时候不会使事情变得更简单,反而会导致尴尬和不必要的浮想联翩,他习惯了尔虞我诈,习惯了阳奉阴违,这才是新世界的法则,没有任何一个活到新世界的、心智健全的海贼会把自己的生命寄托虚无缥缈的伙伴身上,如果鱼人全部像甚平一样好骗,那么他敢说鱼人岛的灭绝也就在这几年了……作为局外人,他想大笑,想嘲讽对方的坚持,甚至想告诉对方自己确实居心不良,但他张了张嘴,至终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他不知道草帽路飞有什么魔力,总之女帝和冥王接连来到岛上,他们是还活着的传说,却愿意为这个不知死活的橡胶人屈尊纡贵。离开女儿岛前他最后一次为那具身体做检查——售后服务,他总是热情好客的。草帽还在沉睡,睡脸意外很稚气,还有一点尚未褪去的婴儿肥,只有在这一刻,罗才真正意识到面前的人只有十七岁。路飞伤得太重,并且拥有巨大的精神创伤,他永远活在火拳被岩浆贯穿的那一刻,以至于打不破轮回,一遍遍品尝永失所爱的痛彻心扉。某次包扎完毕后罗对身后亦步亦趋的海侠说道,最多还有一次,他面无表情地摘下无菌手套,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最多还有一次,他重复,如果下次醒来他还是这样发疯,让伤口重新裂开,那没人救得了他,他一定会死。闻言甚平长叹了一口气,说谢谢,我知道你尽力了。

 

潜水艇上配备完善的医疗仪器,此时正恪尽职守的描绘草帽小子的身体状况,罗用批判的目光审视那截即使包裹着木乃伊一样厚重的绷带,也略显纤弱的手腕。太瘦了,瘦到你不知道这样瘦小的身躯是如何迸发出那么强劲的力量的,薄薄的肌肉、纤细的血管和伶仃的骨头,就藏在一衣之隔的绷带下。他想起路飞的战斗方式,也许根本没有什么战斗方式,他只是利用了一切可利用的东西,完全不在乎自己会受伤只为了一个目标能够继续。他思考的太投入,没留意在他用力的紧握中,掌下的纱布又开始渗血,罗因此清醒,手忙脚乱地重新包扎,而大抵是心不在焉的缘故,最后时刻,那只手突兀在睡梦中抓牢了他,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他抬头望去,只见对方仍无知无觉地沉睡,仅有面部的纱布被泪水浸润,是思念吗?还是不甘?不,他不期然想起那个破碎的自己……应该是悔恨吧,悔恨自己的弱小。他像被烫到似的移开眼睛,连招呼都没打就落荒而逃。

 

随后是毫无消息的两年,计划时间迫近,他不得不开始思考新的合作伙伴,可总觉得,不管是谁都差了点意思,贝波一天按三餐给他拿来报纸,多数只能作为废纸,夏奇私底下吐槽他差不多是魔怔了,罗也不明白到底他在期待什么,直到有一天他看到那则新闻,八卦记者们用唯恐天下不乱的超大版面告诉所有人,草帽一伙在香波地群岛集结,那个给海军带来巨创的小子又回来了。并且这一次,他将重新整装出航。

 

我就是在等这个,从24岁到26岁,我就是在等这个——罗暗想,一切疑问都雪释冰消,那些藕断丝连的侥幸念想至此全部链接起来——为什么一定要是26岁,为什么一定要是草帽,也许大海循环往复,冥冥中确有定数。

 

他长久地凝视着照片上傻笑着的人,完全没发现自己也露出了浅浅的笑,两年前他见过那人最凄惨无助的模样,两年后他仍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恢复情况,可能更好,或许更糟,但他有预感,他预感那个笨蛋小子会在某个真实的时间点降临,然后拖着这样单薄的身体,打破恒久加诸在他身上的枷锁,带着他飞越无尽无形的湍流,直至面对死亡,就此结束他多年的兵荒马乱和流离谵妄。

 

顷刻间风云万变,两股霸王色在他眼前纠缠对抗打断了他的回想。出乎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意料,他居然能逃过这一劫,路飞将他从多弗朗明哥的剃中救下,罗紧闭着眼,不泄露一丝一毫表情,旁观的托雷波尔权杖咚咚捶地,发出恼人的尖啸。

 

走到这里,他其实根本没想活着回去,如果杀死多弗朗明哥一定要以命换命力求公允,那他希望是自己,明明已经决意将生命留在26岁,和柯拉松先生去世时一个年纪,可当路飞像炮弹般冲过来,当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同盟为了他可笑的过往、不值一提的故事拼上性命的时候,太荒谬了,他居然开始热泪盈眶由衷地开始感谢上苍——

 

尽管外号和纹身都高悬着象征不详的文字;尽管作为海贼,被剥夺过,同时不可避免地剥夺了很多人的心脏;尽管午夜梦回,也预见过无数次自己的死亡。当死亡不再神秘,逐渐演变成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只要你想,你可以在任何时刻任何场合对它高谈阔论,甚至不必敬畏、不必庄重——罗模模糊糊地思考着,我将快乐与良知作为筹码献上,获得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和力量,借此背负另一个人的生命前行,我以为自己比提出这个复仇计划前,还要更早地接受死亡、更早地容纳死亡、更早地无惧死亡——

 

红心海贼团船长、极恶的世代之一、原王下七武海、D之一族……被众多称谓加身的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首次慢慢张大眼,这霎那,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睛里轰然崩塌,制造出了仿佛自海洋诞生到现在有且仅有一次的飓型风暴,在死之气息萦绕的此刻他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我还是不能从容赴死,原来我还是不能。原来我和十三年前一样毫无长进,我依然恐惧,依然弱小,依然狂妄地想要杀死所有不屑一顾的神,依然卑微地想要依靠,想要拯救,祈求至少有人可以结束这段漫长的故事,给这场延续多年的噩梦画上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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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算起来,倒也不是完全没发生过好事。

 

一次是在庞克哈萨德,他们短暂结盟后。他们累了一天,全身是伤地跋涉在冰天雪地里,草帽脖子上缠着绷带,频频向后张望,一副不把头扭成180度不罢休的模样。他抱着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在看什么,草帽当家的?对方羡慕地说,觉得特拉男的衣服好暖和啊。他噎了噎,用脚踹了下竖起耳朵偷听的茶胡子,你不是已经抢到衣服了吗?他不咸不淡地提醒。可总觉得……特拉男的衣服好暖和啊,穿着红白相间条纹外套的小鬼在鳄鱼背上打起滚,不一会就扑到罗面前,喂,我们换着穿好不好!特拉男!——不好,他因终于打倒凯撒并禁锢住这个JOKER黑暗帝国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而有些松弛,稍微起了逗弄的恶劣性子,云淡风轻地说,你穿不上,草帽当家的,你太矮了。

 

什么嘛!明明就比我高一点点。路飞气鼓鼓地举着拳头示威,没一会儿却又哥俩好地拱到他身前,自作主张地扯开他的衣服钻了进去,罗额头青筋暴跳,不握刀的手狠狠卡住那人的脖子,我说,他罗刹似的在橡胶人耳边轻语,不随便和人发生身体接触是最基本的礼貌吧!草帽当家的。

 

可我们不是同盟吗?对方的眼神看上去比林间小鹿还要纯真。

 

是同盟,但同盟并不包括现在这种情况,出来。他放开手,看着缩成一团的另一位船长,不耐地啧了一声,绷带移位了都没发现吗?麻烦你偶尔也尊重一下托尼当家的工作成果。

 

有什么关系,乔巴才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呢!再说特拉男会负责把我治好的吧!

 

那还真是抱歉了,罗冷笑道,我只杀人。

 

诶————以前还治呢!路飞猛地从他的大衣里窜出来,双目圆睁地与他对望,不晓得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生气,他仿佛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却无力去阻止,不,也许,他是明知对方要说什么,他就是想听到这个——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草帽小子大喊道,明明、明明有这么厉害的医术,他退开三步扯开御寒的衣服,露出那个X形的伤疤,甚平也说过哦,他从没见过那么利落的手术,可见特拉男真的很厉害!!!

 

两道崎岖的伤疤覆盖了胸口绝大部分皮肤,就像树的枯根,丑陋不堪。往上看,几根头发不服管教地从年轻男孩头顶的绷带中露出来,到底哪个白痴会觉得那是英雄的徽章和厉害医术的证明啊?!他绷住脸,漫长地静默着、对峙着,而路飞毫不退缩,寸步不让地紧盯着他。四周空荡荡的,衣服也是,因草帽离开鱼贯而入的冷空气吹得他血肉都横死一半,罗神游天外,会偏瘫吧可能,他想,茶胡子还在呢,这个白痴到底在说什么,他又想,冰火岛是太冷了,冻结了思维,但不知为何却偏偏让他意识到心口的热度还在,他慢慢地将手贴近胸口,没错,是热的,这漫天飞雪中唯二的热源,他与草帽的联系,他从未如此笃定地摸到过它。

 

特拉法尔加·罗偏过头小声地骂了一句,还是克制不住微小的笑意,他自暴自弃地吼道,赶紧给我滚下来草帽当家的,你不是说冷吗?

 

还有一次是在登陆德雷斯罗萨前的最后一个夜晚,那天下午他们聚在一起讨论了作战计划,讲述时有一些波折,主要在于草帽团全员都觉得那个计划太复杂了,无法执行,而他反唇相讥,表示这种程度即使是猪都学得会,于是不欢而散,傍晚时他被厨师有意针对似的得到了三个梅干饭团,争论无果后忍辱负重地吃掉了外层的米饭,罗疲惫地坐在甲板上休息,草帽自来熟地举着肉串出现。

 

对方好奇地盯着他的刀,特拉男也想做剑客吗?

 

不,我不想。

 

那为什么要带刀,我以为只有索隆才带刀。

 

他耐着性子,那是索隆当家的,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不堪其扰地反问道,那你呢,草帽当家的,你为什么总是带着草帽?

 

路飞一点都不生气,乐呵呵地取下帽子抱在怀里,因为这是香克斯给我的很重要的帽子。我们约定好了,等我成为一个厉害的海贼以后再还给他。

 

红发香克斯……他的脑海里不由得出现那个独臂男人的画像,史上最年轻的四皇,他的威名震慑四海,一句话就平息了“大事件”的余震。他看了眼厨房,机器人当家和鼻子当家的正在抱在一起载歌载舞,快乐地不知今夕何夕,罗轻哼一声,红发是四皇吧,他酸溜溜地说,你想做海贼王,势必要从他身上踏过去,等你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也许就要兵戎相见了,你有这样的觉悟吗?

 

有哦,反正我是不会把one piece让给别人的,即使是香克斯也不行!路飞笑嘻嘻地说,如果香克斯要打,那就堂堂正正地打一场吧!

 

他们隔着一根巨大的肉串对视,时间缓慢地流逝,良久罗开口道,说服我,他面带倦容,重新提起下午那个让所有人都不愉快的话题,说服我草帽当家的,现在立刻马上,说服我放弃更容易获胜的策略,说服我和多弗朗明哥硬碰硬的理由。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告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告诉我你拿什么赢。

 

呢哈哈哈哈,更年轻的船长危险地走在船桅上,正演出一场只有一个观众地平衡木比赛,海风热情地簇拥着他,促使后者不得不用手压着那顶跃跃欲试的草帽,你真奇怪啊特拉男,站在月亮下的黑发少年露出招牌笑容,想那么多干嘛,我肯定会赢的,因为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路飞撸起袖子,朝他伸出手,就跟我来嘛,看我把明哥揍飞!

 

蒙奇·D·路飞也许确实不是一个好的演说家,他完全不在意你在担心什么,也不在意现状如何糟糕,只是一条筋地去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但为什么明明从来没有被任何人说服过,明明从来懒得去寻求别人的理解,明明知道人都是冥顽不灵和自以为是的,明明了解再没有比面前的人更容易欺骗的人,只要一个谎言——这一刻特拉法尔加·罗却不想再假装相安无事,不想再独自背负所有清规戒律,或许是今晚的月亮太美了——他沉默了一瞬,叹息声与心跳声同时响起,我能相信你吗?草帽当家的。先说好,这可不是开玩笑,真的会死的。

 

那就死了再说!听到他言辞间的松动,路飞从高高的船帆上跳下来,而在罗有意识之前,他已经条件反射般地伸手将从天而降的某人抱了个满怀,罗的脸立刻黑了,对方看不懂他的抗拒,不依不挠地从怀里探出头来抓住他的大衣,不过我才不要死呢,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路飞抱着他的胳臂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你也是,千万别死啊,特拉男!

 

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只记得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将他死死地钉在原地,在对方说出名字的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一种源于灵魂的战栗,这一秒他无法逃离自己,无法使用能力转移或者变成其他任何无机物体,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月光下、海风里,一半的他感到汹涌的恐惧,一半的他竟然妄想给出回应,两股截然相反的意志在他的身体里撕扯,使他的心脏和血液暴动,凛冽的热意烧进脑子,指挥他听从乱来的草帽小子,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现在最好的时机,适合将同盟变成朋友或者其他——他屈从于那道意志,轻轻在对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这是什么啊?路飞擦了擦额头,眼睛逐渐变成线圈,整个人像面条一样柔软起来,不会是……不会是毒、毒……罗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爆栗,是盟约,年长者错开眼睛飞快而笃定地说,不给任何人提问机会,草帽当家的,时间紧迫,我没来得及拟定合同,就用这个当作盟约。他咳了声,画蛇添足地补充道,这个盟约是单方面的,只对我生效,只约束我的行为,所以……什么嘛!特拉男还真是神秘啊,这种事你早说嘛!路飞根本没听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出身东海的快乐小子咯咯咯地笑起来,他踮起脚,出其不意地捧住高个船长的脸狠狠地撞了上去,第一个吻歪歪扭扭地落在脸颊上,他自觉不满意地又重新印了一个在额头上。

 

虚幻的焰从额心腾起,自草帽的唇终结,两者间连成了一条淡金色的轨迹,特拉法尔加·罗生平首次猜测一颗恶魔果实说不定同时蕴藏着两种能力,不然如何解释单单被橡胶亲吻,他就感觉到暴涨的火焰似浪潮般将他吞没,罗庆幸夜色浓重,否则他将无法抵御这焦灼的热度,无法掩饰自己红透的脸。

 

呢嘻嘻嘻!现在我和特拉男一样啦,这就是合同吗?和我以前知道的都不一样呢,我可以告诉娜美吗?路飞眼睛亮闪闪地问。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沉稳地说……不,不行,这是船长与船长之间的约定,草帽当家的,你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诶————太小气了吧!这是我第一次签合同呢!草帽气鼓鼓地看着他。他脸上的热度只增不减,不想好奇但实在控制不住——怎么会,你不是船长吗?路飞认真地掰着手指,絮絮叨叨地说开宴会要买肉啊,会签欠条……后来太多人问娜美要钱了,娜美就不认啦!

 

那个夜晚的最后是路飞打发走所有人,他们共同守夜。他们坐到一起,那抹来自数千年前的月光是和十几年前柯拉松被枪杀那晚如出一辙的朦胧,正是一天之内最黑暗的时刻,四下阒静,他重又抛出那个问题,喂,草帽当家的,你打算怎么赢多弗朗明哥,他可不是那种喊喊口号就能赢的角色。没有人回应,仅有路飞均匀的呼噜声。罗侧耳听了会,摇摇头,拉低帽子笑了。

 

月亮挂在天上,安静地注视着大海与所有磅礴生灵。在它之下,一切兴衰枯荣只是转瞬,一切故事都无所遁形。

 

-

 

……那么就是现在了,罗心下明了,倘若旅途有终点,预言有指向,最终决战就在此刻了。他被妮可·罗宾的花花果实所救,并且战力尽失,不过虽然没了一条胳臂,但好歹没死。托雷波尔被他正面击倒后自爆粘液,想必已经没办法攻击,这算是手刃了仇人之一吗?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堂吉柯德家族只剩下多弗朗明哥,这原本应当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真遗憾啊,筹划了这么多年,把那么多人拖下水,他的脑子里闪回某个同盟冒着傻气的笑颜,作为复仇者,他居然倒在了太阳升起的那刻,没办法亲眼看到恶人的结局,没办法亲手为柯拉松报仇,连最后的最后都不得不依靠同盟支撑,他几乎要为这命运的无情嘲弄落下泪来——

 

喂,特拉男君,你知道吗?仿佛听到他的心声,罗宾转头看向他,那眼神几乎是友善和温柔的,她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调皮的孩子,这位美丽的历史学家同样满身是血,静静地扫过他随后望向王宫,他们都知道那里正进行着一场旷日持久的激斗,而战况如此激烈,没有人知道谁最终会被幸运女神垂青,谁又会被女武神加冕,路飞打赢多弗朗明哥的概率不过五五之间,甚至可能更低,罗却意外看到她露出了一个微笑,对于向来矜持的女士而言,那个微笑未免也过分大了,他来不及问,就见对方收回视线看向他,罗宾慢悠悠地开口,用一种怀念的语气,她说——我们家船长曾经说过,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神,也没有救世主。

 

很可爱对吧?罗宾对他眨了眨眼睛,站在历史学家的角度,我并不认同路飞的话,因为圣地玛丽乔亚已经存在了800年,自诩为神的天龙人也是如此,他们果真是神的后裔吗?在某种层面上也许的确是,他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随意赐予或褫夺他人的性命,就这一点而言,说他们拥有神的一部分权柄没有问题。但路飞不这么觉得,对路飞来说,他们只是挡在他面前的障碍,讨厌的话,全部打倒就好了,即使是神,即使你通天彻地、无所无能、坚不可摧,那又如何?路飞一样会把他们全部踢飞。罗宾笑着说,特拉男君,你说过吧,柯拉松先生说D之一族是神的天敌,而你是D,路飞也是,我一直在思考,D的产生是巧合吗?那为什么它不从相近的血缘里诞生,它是数百年来历史的选择吗?是高高在上的另一位神赋予你们对抗神的力量吗?又或许,或许根本不是D选中了你们,而是它随机附在无数人身上,但冥冥中只有你们成就了D。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罗宾接过卡文迪许的外套,悬崖之下,巴托洛米奥的屏障果实已经运转到极致,生生为敬爱的草帽一伙凿出一条生路——因为无论如何,这是属于你们的冒险,她又顿了顿,继续说道,特拉男君,同盟船长的地位是对等的,没有人可以强迫路飞做任何事,你不欠他,是生是死,我们船长一力承担,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你想见证,就不要怀抱愧疚,就像路飞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也没有救世主,倘若一定要有——倘若一定要有,拿起你的武器,你就是自己的神,就是自己的救世主,你可以给自己指一条生路……除此以外,没有神的旨意,没有别人可以指引你,也不存在别的救赎。

 

路飞只是在帮助朋友……阿啦,特拉男君,你那时候哭了吧,毕竟虽然是个迟钝的不得了的船长,在这方面却意外的敏锐呢。不,先不要着急否定我,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是“红心”的船长吧?世界上最了解“心脏”的人。草帽团被通缉最久的女性船员冲他嫣然一笑,接着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悬崖,特拉法尔加·罗知道,妮可·罗宾解救他的使命已经完成,而她正在执行她的船长布置的第二道命令,离开这里。没有迟疑、没有踌躇,这个自八岁起便被世界政府悬赏至今仍榜上有名的不可控分子就如此轻易地照做了,那是对草帽最大限度的信任和支持,坚信这个十九岁的男孩可以创造奇迹,从来没有动摇过哪怕一秒。

 

罗环顾四周,满目疮痍,卡文迪许横刀盘坐在他身边,轻浮的贵公子面容沉静,几分钟前,对方刚刚给出不会让你先死的诺言,远处,爆炸声四起,风传来人们的哀鸣和怒号,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战场,倘若誓言和盟约真有力量……

 

他又想起那个草率的吻。它诞生在深海最深处的黎明,脱胎自他的一时冲动。他想起某个甲板上的夜晚,路飞落在他怀里的、还属于少年人的躯体,接着是他杀向多弗朗明哥的坚定明王模样,他想到那句诗,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想到王宫里橡枪轰鸣破开空间乱流,发出尖锐声响,想到失去最尊敬的人时他的痛苦、不甘与哀嚎,那时候他曾下定决心,发誓自己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再让步,不会再输。

 

罗拿起刀,光这个动作就艰难地让他额头青筋乱跳,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如果这就是结局,那么我也应该在这里陪他……罗宾的声音猛然在下层炸裂,这个永远表现的成竹在胸运筹帷幄的成熟女性,毫无形象地大声朝他喊道,特拉男君,做你想做的事吧,在那之前,用自己的眼睛去见证路飞的胜利吧!

 

像是庞克哈萨德永恒的冰原突然开始溶解,又好像他的见闻色忽然在这一两秒中看到了短暂的未来,罗嗅到来自春天的气息,尝到自由明朗的味道——是的,这还不是结局,一定还有现在的他也力所能及的事——十三年来他头一次诚心诚意地笑了,并想起那句,记录在那本、被所有北海小孩都奉为圭臬的、海上战士索拉扉页上的话,光明只在最黑暗的地方出现——罗喃喃自语,妮可当家的,这种事,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向德雷斯罗萨被鸟笼笼罩的阴沉天空伸出那只仅剩的手。

 

就像十数年前他没来得及做的那样。

 

然后他说。

 

“ROOM——”

 

 

 



我的男孩们,做自己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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